公主号邮轮纪行

作者 贺捷新

之一

旅行，一切手机、网上说事儿。建群，小平从郑州赶来开封请大家吃了两顿饭，筹划良久，才将车船票定购妥贴，八、九人，始成行。

汴，初冬，小寒。十月三十日晚七点，k154次列车抵上海。

卧铺。“哐当当当当哐当当当当……”充电器要不啦……”，“晚饭啦，热菜热饭谁要吃啦，最后的晚餐啦……”不饿。睡着了，一宿无话。

早上八点上海站到了，司令和小平辛苦，早上六点起身，带一部中巴候在站外。司令夫妇情意笃厚，为老友安排此行，一切安排，视小若大，细心妥帖。先送我们到延安宾馆洗漱，再逛豫园。

豫园，老上海开埠光华旧痕，不看哪行；老上海一开埠，十里洋场，曾国藩道：“欲求自强之道，总以修整事，求贤才为急务以学做炸炮，学造轮舟……”意大利人徐光启给中国人带来几何学物理学等，他居处即取名徐家汇。曾国藩李鸿章平定太平天国时开办江南制造局，促使清廷重视洋务，因设总理衙门，同文馆。聘任英国人傅兰雅任上海江南制造局翻译，《教会新报》主编等职。时上海江南制造局其地偏远阴冷，傅兰雅忍得寒冬彻骨，为中国人鞠躬精粹二十八年，才发现清廷官员在利用他，当他认清这令人不快的事实，便离开了中国。曾纪泽（曾国藩长子）为他写诗云：声名盖南汤，电火亮萤虫。

豫园，文革大串连时我来过，1977年旅行结婚时再来，在豫园买了两旅行袋上海大白兔奶糖。1984年经上海至宁波奉化时第三回来……。这回来，时隔三十余年，恍若隔世了。

中午司令夫妇在豫园设宴款待大家。凉热鱼虾荤素，一道一道上桌，多是《舌尖上的中国》栏目上见过的。鸭子裹糯米，色泽红亮若瓷，外皮的鸭子烧炖得烘爤香醇，筷子轻夹，连皮儿带肉叨下来；露出里面裹着的晶润糯米，滋味淳厚，好吃极了。烧洄鱼，鱼块酱紫红，肉质细腻，入口即化。细若发丝刀工亟讲究的干丝煮汤，笋菇类无不鲜黁滑口……沪俚语：“烧一只小菜，侬尝来睽睽。”地方菜，最见功力，这家绿波廊时正宗沪菜，上海名馆子。

席间一张木椅子放在主位，克林顿坐过的，这回司令坐了。豫园卖的梅干菜好，父亲在世时蒸梅干扣肉是过年的主菜，相当于开封的扣碗。咸鱼干也好，牛肉怕酒饭怕鱼，咸鱼干泡透，洗净洗，同米饭一笼蒸了，配个爽口的青菜豆腐，最是下饭。虾饺，生煎包子，上海人包子里没馅儿，其实是馒头，馒头里头有馅儿，其实是包子------甚是气蛋！“气蛋”是宋朝时骂人话“契丹”，宋时契丹骂汉人是猪，汉人骂契丹是狗：“你这个货真契丹！”孙二娘卖的人肉馒头其实是人肉包子，上海人包子馒头颠倒着叫，其实是古代正宗北方话。

三十一号下午，中巴开到吴淞口港，沿黄浦江我用眼寻温藻浜大桥。七十九年前即1937年我父亲参加淞沪战役，在温藻浜坚守二十一天阵地没丢，八师一万余名官兵仅余六百人，父亲是存者一。温藻浜大桥没寻见。

蓝宝石公主号，好大游轮！

好像一摩天大厦放倒在了海上。电影上的泰坦尼克号不过载客五百，可蓝公主肚子里可是装着四千宝宝呢。登船手续繁复，身份证，护照，船票，什么卡等一遍一遍地掏。工作人员服务态度还好。我坐在轮椅上由卜推着，一路特殊通道，每遇上坡关口，辄有黑白茁壮船员把我稳稳抬起送上，脸上微笑，优雅地用英语连声说着对不起、谢谢。嗯，当个残疾人，真好！

拿到舱卡入住，哦，比想象的宽敞。洗漱整理，躺下，床很舒适，不觉入睡，醒时船已开了，从时间上看的，一点没知觉。船大，巨轮辗浪如履平地。又睡下，半宿无话。

凌晨四点醒来，晕船了。真晕啊！肠胃里翻江倒海倾吴蜀，头一天吃的沪菜在胃里镬搅呢，炒肝儿煎肺一般……脑壳里吞云吐雾，整个人就像是给塞进一只抽屉里给不停地抽进去抽出来，还颠，颠……有完没完啊！难道要这样给颠上五天五夜？妈妈滴花钱买罪受来了！外面风声海浪嗖嗖嗖嗖尖啸不已，上卫生间几步没站稳，晃，晕，海上起风暴了？会不会给泰坦尼克了啊，惊悚！恰女儿短信说给买了船上保险，保什么险啊保掉海里淹不死？二景比我晕得很，吃了晕船药打开舱门过道里坐着。小洁晕得最很，呕吐，蜷身坐着，脸色蜡黄，呆若木鸡。小卜和根蒂身体好，吃一片晕船药不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