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如意客栈”

何纯中||广州

“心中日月”之城香格里拉，这个远在东方群山峻岭之中的永恒和平宁静之城，处滇西北、青藏高原横断山之腹，扼滇、川、藏三胜地之喉，抱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奇景，其旅游热度指数陡然拉升。

2014年1月14日黄昏，一望无际，红霞满天，太阳公公懒洋洋地向西边爬下去。游人们赶在夜幕降临之前，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返回城中。累坏了的朱捌、王伍、赵肆、曾叁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回到香格里拉市独克宗古城。

大龟山顶，石头之上，形似八瓣莲花的月光圣地独克宗古城，是国内保存得最好、最大的藏民居群。古城依山而建，岁月久远的白色石头就着自然地势铺砌，路面起伏不平。清代，这里是滇藏边境贸易的重要集市，雍正、乾隆时期达到鼎盛，矿业兴旺，商贾云集。

四人下榻的住所是一个中空的袖珍型藏族院落，门楹上挂“如意客栈”四个金字招牌。门顶两边各挂一个大红灯笼，沿着屋檐一串串的小灯笼一字排开，瞧不见花线的电灯早已把灯笼从里到外，照亮得透体通红。推开重重一扇褪色的朱漆大门，金碧辉煌的壁画和精美隽秀的唐卡耀入眼帘，沁入心脾的藏式熏香扑鼻而至，前台小倩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小倩一面把客人往里面带，一面小心翼翼地以极快的语速询问：“客官晚上想吃点什么？客栈自备厨房，简繁就便，经济实惠，包您满意。有耗牛肉、松茸、土锅鸡、藏香猪、琵琶肉、坨坨肉；还有青稞酒、老酸奶、酥油茶、糌粑，滇藏各式特色食物，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一进店，小倩的主动招呼，亲切服务，让朱捌四人浮想联翩。朱捌领着仨，瞟了一眼民族风情十足的小倩，也不搭理她，只点点头，又挥挥手，自顾自朝门里面走。进了房，顺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毫不留情地把小倩挡在了门外。

小倩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最后的时机，提高嗓门在门外规劝：“客官，天气冷，您看，要不，先下单，上菜快，酒菜下肚，暖和身子。等一下客人多了，伙计们忙不过来，弄饭菜就慢啦哟，只怕耽误了客官的时间……”

“砰，啪啦，啪啦。”赵肆有意无意地将布袋里的麻将重重倾倒在桌子上，发出刺耳裂脆的响声。小倩不明就里，以为客人生气了，委屈得找不着北，赶紧收低了声调，噘起小嘴，边说边往回撤，“客官，您这是何意？到底吃还是不吃，干脆一点嘛；人家又没逼您，不吃就不吃，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吓坏了小倩不要紧，摔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四位汉子离家自由一星期了，本该到街上逛逛，乘着夜色买些土特产带回去，哄哄家里的老老少少，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们想到明天便要各自返回“围城”，似乎心有不甘，匆匆将就了一碗云南米线，便开始于房内二五八做将，在牌桌上杀将起来，直杀得天昏地暗，明月高照……

冬日的香格里拉温度迅速降低，夜深了，游客们挡不住严寒，纷纷想法子取暖。他们从客栈小客厅西北角电脑房找来一台五面卤素取暖器，放在牌桌下面，仍嫌不够暖和，又将白色的棉布毛巾罩住取暖器，毛巾的四角搭在四人的腿上，继续争分夺秒地“砌长城”。

平时，他们凑在一桌，朱捌虽不常赢，但从未输过。今天，不知咋的，他们的头儿，捌哥手气太背，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直未开胡，手头的钱输得精光。捌哥不服，想赚回来，就向伍弟借，输了；又向肆弟借，也输了；再向叁弟借，还是输了。

牌桌无父子，甭管他是捌哥还是壹哥，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行就是不行，不服不行。借了一圈，再没有人愿意借钱给老捌了。

曾叁拉不下面子，委婉提议道：“捌哥今年本命年，犯桃花劫，运当情场得胜，牌场失利，照此情形，继续玩下去，捌哥总也是一个字——输。不如我们仨凑个份子，请捌哥喝酒去。”王伍、赵肆深以为然，望着捌哥，齐声附和：“要得，捌哥意下如何？”捌哥盘算着钱肯定是赢不回来了，兄弟情份不能失，大哥嘛，何时何地都必须得有大哥的样儿。老捌把手中麻将往牌桌中间一推，深吸一口气，伸一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露出一丝微笑，温和地对他们说：“既然叁儿说了，好，那咱们换个地，痛痛快快整上几杯。”哥儿四个把取暖器连毛巾送回了电脑房，便一溜烟出了客栈。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石板街面上，天气干燥之极，北风吹来有如刀刮一般，香格里拉昼似三伏夜如三九，一天有四季，果然名不虚传。11点，他们找到古城东北角尚未打烊的一家夜店喝酒。

哥儿仨有感于捌哥生意场上的照拂，今天又石破天惊地赢了他的钱，既然他乡做东，请大哥喝酒，那一定得把大哥喝到尽兴。演绎着商场、牌场、酒场经久不倒神话，兄弟们眼里传奇式男神——捌哥，却是典型的“妻管炎”。以前每次，哥几个喝到兴处，总有捌嫂出面挡驾。三人一心想趁嫂子不在场，试试大哥的酒量。机会难再得，他们轮番上阵敬酒，地下白酒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人烂醉如泥，谁也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喝掉了多少瓶酒，又是怎么折回住所，怎么和衣躺上床的。

15日凌晨1时51分，伍哥出来小解，迷迷糊糊发现电脑房着火了，用力推醒肆儿和叁儿，架着老捌，夺门而逃。赵肆见状，二话不说，冲出房门，强行扛起前台熟睡的小倩往外狂奔……“客官深夜冒犯小倩，到底意欲何为？”

火借风力，越烧越旺……谈笑间，独克宗古城一百多栋古建筑，灰飞烟灭！！

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