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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放弃人生的垂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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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7 11: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对垂钓第一次发生兴趣,是源于今年读到的一篇报道。该报道显示,如今,一批中年以上男子对于垂钓的兴趣,大过了一切。据称,在垂钓中,男子可以获得无上的快乐,让人连家也不回了,游戏也不香了,大麻都不吸了,一切都比不上钓鱼之乐。  

这我多半是信的。

我那爱好繁多的爷爷——他退休几十年来,我目睹他终日忙于篆刻、书法、写诗,居然在去世前一年爱上了钓鱼。我知道他添了这件爱好还是看到爷爷骨灰入葬之时,家人们往土里埋了一根长长的鱼竿——而大家竟无异议。我想,陪伴我爷爷一生的就算不是毛笔,那也该是他年轻时的相机,怎么最后就成了鱼竿了呢?

      

爷爷留下的谜团,令我十分想知道,钓鱼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尽管我并非男子,但我想,这运动没有任何的竞争,也没有速度上的要求,可以说用不到任何雄性荷尔蒙,故而应当与性别的关系不大。

 

于是我就这样计划了起来。

若要体验垂钓之乐,不仅要有垂钓之所,还要掩人耳目。以我之懒惰,如果要驱车去郊区放下钓线,那是不可能的。不仅远,且动静大,容易暴露我的行踪。

毕竟,当下是一个以忙碌为美的社会,谁越忙,谁的地位就越高。

 

美剧里面说,在纽约不忙就是犯罪,这在中国一线也是一样。

生活中的大佬们要么就要对着九块屏幕操作,要么就做空中飞人,醒来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儿。如果没有日更代码一万行都不好意思称码农,没有日更小说一万字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码字的。如果你无法日进斗金,那至少要日理万机。“穷忙”一族”总好过“不劳不得”。

 

因此,钓鱼,这种动不动就要花上一天,却又什么也没有做的运动,一定要得非常隐秘才行,否则就是与主流价值观为敌。

 

考察再三后,我相中了距我家三公里左右的高粱河。一千年前左右,宋辽两军大战于此,抢夺燕云十六州。在此地垂钓,可以感慨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渔樵笑谈”。

询问了在附近办公的友人,被告知沿河两岸甚多人垂钓,冬季还有冰钓。可谓是现实版的“独钓寒江雪”。


我便迅速下单了一套鱼竿,以及一只带靠背的折叠椅——这在剧组拍戏时可是只有导演才能坐的,虽然只有十五元,稳定性不高,却意义非凡。

 

之后,我才开始顾虑自己的性别和年龄。性别为女,年龄尚浅,去垂钓会不会太唐突?朋友随即又拍来一组照片,好几个放弃人生的年轻女子,长发飘飘,一个人蹲在河边垂钓,根本无人理睬。

 

看那阳光打在她柔软的长发上,如同镀上一层仙女般的光晕。我彻底产生了见贤思齐之意!我骑上单车,戴上今年最时尚的渔夫帽,背着鱼竿和马扎儿,奔赴了高梁河。

 

在附近办公的这位国企朋友,用兴奋颤抖的手,给我端来了印着他们企业司标的咖啡,郑重其事地围观我此次垂钓行为。我们将鱼线连好,粘上鱼食后,只见他轻轻将鱼钩一抛,甩出了一个优雅的弧线。

那一个瞬间,我感到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显然更加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感觉,那就是——一种天赋。

一种除了赚钱之外干什么都灵的天赋。

 

他手握鱼竿,静静望着水面,过了很久,才把鱼竿恋恋不舍地递给了我:“你来感受一下。”并叮嘱我下次最好午休时来,这样被同事看到也不至于影响太差。

 

看他这神经紧张的样子,我怀疑他还是想升官的。唉,一边忍受着放弃人生的诱惑,一边还惦记着希望渺茫的仕途,真是可怜啊。

 

而我,则已是一名彻底放弃人生的女钓者。

——女钓者?为什么我给自己加了个“女”字?为什么我们的称谓中,只有“钓翁”,没有“钓妇”,“钓娘”?

无意识的语言习惯包含着性别歧视。

这种歧视表明,就好像一旦身为女人,就连放弃人生,都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悲壮感。

仿佛一个声音在问——你也配放弃人生?你有过人生吗?

 

我还在思索,朋友已回到了他的仕途。

我独自坐在马扎儿上,开始了垂钓。大概是嫌我们聒噪,旁边垂钓了一天的小姐姐已经收拾好渔具走了。

此前她钓起了一条泥鳅大小的鱼。

 

 

而我的所谓垂钓,不过是我的鱼食一直在往下掉。大约半小时后,有一条小鱼撞击了我的鱼钩,随即撞下了一大块鱼饵,它吃了两口就走了。

深秋季节,日色渐薄,我喂饱了这一边的小鱼,就在夜色中回家了。

 

 

几日后,朋友看我不再来,很是失望,便建议我冬天去参加冰钓。

“我凿不开窟窿。”

“你可以和大爷商量一下,share一个冰窟窿。”

“我不。”

 

 

我禁受住了这场生命的考验。我回到了忙碌的生活。钓鱼,不过是安安静静两脑空空一下午而已,有什么爽的呢?能爽过写小说?能爽过做家务?能爽过买东西?能爽过爱一个人,恨一个人,能爽过轰轰烈烈过一生?

我捂住脑海里那个低微的嘲笑的声音,继续对着键盘扮演着一个优雅的女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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