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航把他暴揍拖下飞机，6年后当事亚裔医生受访

2017年4月9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69岁的David Dao是一名亚裔肺科医生，因为第二天还有一个手术需要他去完成，9号下午时分，他准时来到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登上了UA3411号航班，等待起飞。

意外发生了。

在这趟已经满员的航班中，美联航想要再承载4名员工。机务人员先是询问机上的乘客有没有人愿意推迟飞行，后又提出会提供旅行券、住宿和稍后的航班以换取他们的座位，但没有人接受。

这时，美联航机组随机选择了四位乘客，让他们“非自愿”的下飞机改行程。这其中，就有这位亚裔医生Dao。

其他三人尽管不是很乐意，但仍按指示离开了飞机。而Dao的情况不同，第二天有病人等着他需要做手术，他的行程无法更改，因此他在接到指示后，很有礼貌的拒绝了离开飞机的要求， “我不能下飞机。我必须回家。我是一名医生。我必须在早上去医院。”

机组的主管粗暴的表示，“好吧，那我只需要报警，把你护送下飞机。”

在僵持中，美联航的机务人员叫来了三名警卫，他们企图使用暴力手段将Dao拖下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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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带走的过程中，Dao被蛮横的直接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他被从过道上生硬的拖走了，头撞到了扶手上瞬间血流满面，头部和嘴部受伤，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遭目睹了这一场景的乘客全部惊呆了，有乘客把这个恶劣的过程拍了下来放到了网上，瞬间引起了轰动。这就是震惊全美的4·9美联航驱逐乘客事件。

完整视频：

视频在网上发酵开来之后，无数网友对美联航的暴力行为表示愤怒。很多官员开始呼吁要对该事件彻查，时任总统特朗普也在第一时间批评美联航，称其对待Dao的方式“可怕”。

当天，美联航发了一份声明，称之所以有四人被“请”下了飞机，是因为该航班被“overbooked”了，暗示美联航的行为是情有可原的。

一天后，美联航CEO Oscar Munoz 发表了一份阴阳怪气的“道歉”声明：

“这对我们所有在美联航的人来说都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对于不得不重新安置这些顾客，我深表歉意。我们的团队正紧锣密鼓地与相关部门合作，并对所发生的事情进行详细自查。我们也正在联系这名乘客，直接与他对话，进一步处理和解决这种情况。”

Oscar Munoz:

仅仅对“重新安置”的乘客表示道歉，对恶劣的暴力驱赶只字不提，轻描淡写的把这个事件淡化成一次机组安排上的问题，字里行间充满了傲慢。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当时对这份“道歉声明”的点评：kind of

图片截自npr.org，版权属于原作者

后续证明，Oscar Munoz 确实并不抱歉，马上，这位CEO就被人扒出来，在发表声明后的几个小时，他就给美联航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赞扬机组人员遵循既定程序的行为：

并称 Dao 为“破坏性”和“好战”的人：

但真相并不是几篇新闻稿就能被掩盖的，有多名在现场的乘客立刻站出来作证，Dao并没有像这位CEO说的那样。乘客Jason Powell表示，Dao当时的表现很有礼貌，实事求是。

Jason 也锤了是美联航自己要塞人才导致位置不够的，并不是“overbooked”。

舆论没有使美联航低头，但是股价可以。

在事件发酵后，美联航的股价急转直下，CEO的那份“道歉声明”让股价跌的更厉害了，给美联航造成数以亿万计的损失。两天后，Oscar Munoz 不得不紧急又发了一份补充声明，道歉并承诺此类事件再也不会发生在美联航的飞机上。

“和大家一样，我对这次航班上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我向被强行带走的乘客和机上所有乘客深表歉意。 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我想让你知道，我们承担全部责任，我们将努力让一切回到正轨。”

4月12日，Oscar Munoz 参加了一次电视采访，他被问道：“你认为（Dao）有任何过错吗？” 

沉默了将近3秒，他回应说：“没有，他是坐在我们飞机座位上的付费乘客。”

主持人还问他目前为止你有联系上Dao医生吗？Oscar Munoz ：还没，我的团队一直在跟他联系。我想亲自跟他道个歉。

“经历此事件后，你会辞职吗？”

Oscar Munoz ：“不会。”

4月13日，David Dao 博士的女儿 Crystal 和她的律师 Stephen Golan在芝加哥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一位目击者曾告诉《华盛顿邮报》，他听到Dao在被暴力拉拽的过程中说“我被选中因为我是中国人”，后在发布会上Crystal 有做说明，他父亲是越南裔。

律师透露Dao医生因为这一次事件导致了鼻子骨折、两颗门牙脱落、鼻窦损伤和严重脑震荡，可能需要手术，他眼下希望能够安静的养病，永远不要再踏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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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后不久，美联航再次做出回应，道歉并承诺“纠正这件事”。声明里称：“CEO Oscar Munoz 和公司多次致电 Dao医生表达我们衷心和最深切的歉意。”

但女儿Crystal 说并没有接到这位CEO的电话和道歉。

图片截自nytimes.com，版权属于原作者

在伤人事件中，有三名芝加哥航空部 (CDA) 警员负有直接的责任：James Long、Mauricio Rodriguez, Jr. 和 Steven Smith。 他们的主管是 John Moore。

• 通过强行将乘客从飞机上带走，将非威胁情况升级为身体暴力情况；
• 过度用力导致乘客的脸撞在扶手上，导致乘客脑震荡、鼻子骨折和两颗牙齿脱落； 
• 在两份报告中做出了误导性陈述，在一份报告中存在重大遗漏； 
• 警长故意从报告中删除重要事实，并在没有所有必要信息的情况下批准报告。

Oscar Munoz 此前计划晋升为美联航主席的计划也被推迟，2019年，他宣布即将从美联航调任，成为母公司United Airlines Holdings的董事长，任期一年。

目前在linkedin上查看，他是退休状态。

2017年4月27日，负责代理美联航暴力拖拽乘客下飞机一案的律师给包括央视记者在内的媒体发来邮件，称美联航已与遭暴力拖拽下飞机的乘客David Dao达成和解协议。但作为条件之一，协议的具体内容和涉及的金额保密。

据悉，和解的其中一项规定是 Dao 不能起诉芝加哥市。

同时，该航空公司针对该事件宣布了十项政策变化。其中包括将向从航班“退回”的乘客提供的旅行代金券的最高金额提高到 10,000 美元，以及对永久丢失的行李收取 1,500 美元的“无条件询问”费用，并且航空公司承诺减少超额预订。

2019年，时隔两年后，Dao接受了ABC News的采访，第一次公开谈起了这次可怕的经历。

Dao医生表示，自己在事后观看了这个视频，第一次看后自己直接哭了出来。

可以看出，隔了这么久，当谈起该事件时他仍身体紧绷，整个采访也数度哽咽：

动图来自ABC NEWS

“你可以听到自己痛苦的叫声”，“我不知道，我就是哭了出来。”

动图来自ABC NEWS

Dao回忆说整个事件的发生非常突然，自己从来没想到这个事情会发展到肢体冲突这么严重。

当主持人问起看到女儿为了他挺身而出，召开新闻发布会时，Dao的肢体反应：

动图来自ABC NEWS

“我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了她，我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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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图来自ABC NEWS

Dao在被拖下飞机后，一度又回到了飞机上，最终已经神志不清的他被担架抬走了，他直到在医院中醒来才知道他已经上了新闻头版。

事发后最开始几个月是“可怕的”，医院工作人员对他进行了自杀监视，后来他又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重新学习走路。

尽管事件已经过了两年，他仍然存在睡眠问题以及注意力和平衡方面的问题。虽然事发前他已经跑了 20 多场马拉松，但 Dao 说他现在只能跑大约 3 英里。

外界的高度关注也给他的身心都一度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自己所有的私生活都被挖了出来，甚至他曾经被暂停过行医执照的事儿也被广泛报道。

Dao表示他不得不好几个月都不出房门一步，也没办法去工作了。

疗伤时，Dao 一直计划，如果他康复了，他将把时间投入到慈善工作中。康复后，他履行了他的承诺，已经退休的Dao开始投身于慈善事业，他陆续参与协助德州哈维飓风的灾民，并前往越南和柬埔寨帮助没有电的村庄安装太阳能。

他回忆说从事慈善救助工作时，有一位老人认出了他问道“你是不是飞机上那一位？”，他感慨的含泪说道，“这让我很感动”。

直到现在，他终于把那场意外对他人生的影响转化成了积极的力量，正因为此，航空界得以改变优化它们的一些规定。

图片截自U.S. Department of Transportation

航空公司并未停止超售航班。但航空公司现在为了避免乘客的非自愿拒绝登机，开始更加主动和慷慨地为在超售航班上自愿放弃座位的乘客提供奖励。

在很多情况下，航空公司会主动通过电子邮件询问客户是否愿意让座以换取补偿。补偿费用有时会高达5000刀。

维基百科针对该事件还有了专门的词条：

图片截自en.wikipedia.org，版权属于原作者

这次采访后，节目组联系了美联航，以下是他们的声明：3411航班对美联航来说是个决定性的时刻，我们有责任确保我们作为一家公司继续从那次经历中得到学习。

采访进行到尾声，主持人问道，“你原谅他们了吗？”

Dao立刻回答：“是的。” 他前一秒还处于防御状态的肢体瞬间舒展开来。

对于那些粗暴把他拖下飞机的人，Dao说他并不对他们感到生气，他们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们不得不做那些。如果他们不执行，他们可能会失去工作。

主持人最后问Dao，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会不会想做一个改变。

Dao回答道，“事情的发生都是注定的，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虽然这造成了个人的悲剧，但此后的结果有了积极的影响，从这一点看，这是值得的。再回到一次当时的时刻，我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目前，Dao仍然坚持在社区里做慈善服务，和老伴儿平静地在小镇生活，安度晚年。

2021年3月16日，记录该事件的书籍出版，书中以该事件为引子，讲述了Dao医生的生平经历，文字记录了这位越南籍移民如何从祖国战场上死里逃生移民到美国，并一直与歧视做斗争的故事。

书名透露了这位亚裔老人一生的坚持：

“我拒绝在通往美国梦的路上，放弃我的座位（Dragged Off: Refusing to Give Up My Seat on the Way to the American Dream）。”

不卑不亢，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