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律所】专题：在上海试点保税邮轮登记制度，振兴中国本土邮轮产业

      2018年8月，唯一含有中国元素的国际型邮轮公司 - - 天海邮轮谢幕，它的离去迫使我们重新思考本土邮轮产业的振兴之路。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邮轮旅游市场，2017年停靠中国15个邮轮港口的国际邮轮近1,200艘次，接待海内外游客达到500万人次（95%以上为国人），国人的邮轮消费超过300亿元。但是，没有一艘挂靠我国港口的国际邮轮是悬挂五星红旗的，没有一家国际邮轮公司是中国本土公司。包括天海邮轮在内由中国资本控制的国际性、区域型邮轮企业都不愿在本土安家，而是远赴巴拿马、百慕大等方便旗国进行公司注册、邮轮登记。

      笔者认为中国的邮轮旅游市场是被外国人垄断的。更可怕的是，邮轮产业的链条很长、范围很广，包括设计制造、维修保养、邮轮营运、船供燃油、融资保险等等。邮轮旅游只是其中一环（邮轮营运）中的一部分。如有我们没有自己的邮轮、邮轮企业，整个邮轮产业将被外国人继续垄断，中国邮轮产业永远得不到大发展。那么，为何我们培育不出自己的邮轮公司、得不到自己的邮轮呢？原因在于中国邮轮产业起步晚（2000后），国际邮轮市场早被国外巨头瓜分。若中国企业要挤进入市场，首先必须拥有自己的邮轮。但邮轮造价昂贵，当前一艘16万吨级的国际豪华邮轮的造价为35-40亿元，而且设计、技术都掌握在国外少数企业手上，所以中国船厂造不出、中国企业买不起。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进口或光船租赁（以下统称“进口”）国外的二手邮轮，此举不能解决中国企业的入市问题，还能为我国船厂、设计院提供建造“中国梦邮轮”的模型。不幸的是，进口二手邮轮遇到以下政策、法律瓶颈：

     （1）若要进口邮轮、悬挂五星红旗，中国企业就必须缴纳高达购船款27.5%的进口关税（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出口关税条例》）。二手邮轮价格本就不菲（10万吨级的约为5-10亿元），还要缴纳几亿元的税，企业实在吃不消；

      （2）拟进口邮轮的船龄不能超过10年，而进口后一旦船龄达到30年就强制报废（ 参见《老旧运输船舶管理规定》）。国际邮轮的建造标准高、质量，船龄，使用年限一般能达到50年以上，而它们的黄金营运期为船龄5-20年时。所以，绝大部分超过10年船龄的邮轮尚在黄金营运期，我们是买不到的。国外邮轮公司仅会考虑将船龄超过20年的邮轮卖给中国企业，但此时这些船已无法进入中国。上述规定中的30年强制报废期限原是针对国内客轮的，用在国际邮轮身上显然不合适；

      （3）拟进口邮轮必须通过中国船舶检验部门的检验，而一旦进口则必须加入中国船级社、接受其定期检验。当前，我国尚未制定针对邮轮的检测规范，更没有关于邮轮建造、维护保养的规范。所以，在检验拟进口邮轮时，中国船检部门无律可循，常常生搬硬套国内客轮的检验规范，得出不利于邮轮进口的结论。邮轮进口后，中国企业也很难获得中国船级社及时、到位的技术支持。

      笔者认为，若要振兴我国整个邮轮产业，就必须解决进口邮轮问题，最佳方案是由中央部委（交通部、商务部、财政部、海关总署等）联合授权，上海市政府制定具体办法，在中国（上海）自贸区内试点“保税邮轮登记制度”，具体建议如下：

      一、试点办法允许经申请批准的国有、大型航运企业在自贸区内设立专门经营邮轮的子公司（项目公司），该类公司可从国外进口邮轮新船或二手船、或光租国外邮轮（以下统称“保税邮轮”），且暂不缴纳进口关税。申请批准程序由上海市政府酌定，附于试点办法之后。保税邮轮必须由进口该轮的项目公司经营，不能转租或变相转租（如联营等）；

      二、保税邮轮进口时，项目公司可聘请该轮原船级社对船舶进行检验，并向商务部、交通部等主管部门递交相关检验材料，中国船检部门不再是邮轮进口的唯一检验单位。保税邮轮进口后，项目公司可继续使用原船级社。前述原船级社必须是国际船级社协会会员，否则必须使用中国船级社（国际船级社协会会员之一）；

      三、保税邮轮进口时，船龄年限放宽至20年；进口后，强制报废年限放宽至40年。为确保安全，从进口的第一年起，项目公司就需每年安排船级社对保税邮轮进行特别检查，并向海事主管部门提交检验报告。如有所需，海事主管部门应定期抽查保税邮轮及船上设备；

      四、为严格管理，保税邮轮统一在上海洋山海事局（海事主管部门）登记，取得中国国籍证书、悬挂五星红旗，证书上明确标注“保税邮轮”。如项目公司将保税邮轮转卖给国内企业，则需“补缴”进口关税；如转卖给外国企业，则不享受出口退税。如保税邮轮在营运过程中灭失、全损或达到强制报废年限而报废的，项目公司无需“补缴”进口关税；

      五、为避免对国内市场的冲击，保税邮轮只能经营国际航线，不能经营我国沿海、内河航线。如确有所需，经项目公司申请、上海市政府初审、交通部批准，保税邮轮可在某特定时期，营运某特定沿海、内河航线。项目公司需定期向上海市政府汇报公司、邮轮营运情况，而上海市政府定期与中央部委沟通，以便及时发现、处理问题。

      上述保税邮轮登记制度在上海试点成功后，可推广复制到其他自贸区。我们有理由相信，保税邮轮政策将培育我们自己的邮轮公司、造出我们自己的邮轮，避免天海的遗憾再次发生，为下一步全面发展我国邮轮产业打下基础。

（节录自《邮轮经济法律规制研究 - - 上海宝山实践分析》

作者：林江，上海海事大学副教授、美国杜兰大学外聘副教授、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政法所副所长、中英律师、中英仲裁员。